难忘大哥 —— 忆敬爱的继武兄长 文|陈云峰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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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大哥

—— 忆敬爱的继武兄长


文 | 陈云峰 

57年的初春,分外寒冷。


在凛冽的寒风中,父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从穷苦的家乡辗转来到了包头。当时家乡安远镇已被饥饿笼罩着,陈糠野菜已无处找寻,地里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绿色。母亲把枕了半辈子的荞麦皮枕头拆开,倒出烂糟糟的荞麦皮淘洗多遍,用慢火炒成黑黄色,然后磨成“熟面”,这种难以下咽的“熟面”,那种苦涩真是难以言表。当时很多乡亲已远离故土逃荒要饭去了。


这时母亲已经重病缠身,面黄肌瘦。乡里的医生说,母亲患了“细病”,赶紧到大地方诊治吧,不然性命不保。

  

大哥56年西北大学毕业后,已经在包头市业余工学院工作了,并在同年把二哥也召唤到了包头上班。大哥得知母亲病重,家中生活艰难,就从学校开出了证明,、弟妹的户口准迁证。经过大哥的几番奔走,准迁证终于开出来了。


母亲的病耽搁不得,在收到户口准迁证和路费之后,姐姐赶紧到乡政府办妥了户口,我们便匆匆上路了。父亲扛着一个铺盖卷,母亲提着一个布兜子,兜里装着两个玻璃瓶子,那是我家仅有的摆设。坐了三天两夜火车,第三天的傍晚终于到了包头。大哥先安排我们在青山百货大楼(现青山商厦)旁边的长青饭店吃饭。饭桌上,大哥给父母敬酒,不时摸着我和弟弟的头说,多吃、吃饱。我已顾不得旅途劳乏,大嚼大咽,一口气吃了四个大馅饼。我当时只有九岁,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顿佳肴。当时我想:有大哥在,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好饭。我不禁感激的紧紧拉住了大哥的手。

 

大哥陈继武1932年12月12日出生在安远镇的一个书香世家,从小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陈家勤学上进、孝悌仁厚的家风一直深深的植根于他的心中


大哥乳名元德,元者第一也。这个乳名饱含着父亲的厚望,也成就了大哥的一生。他就是我们陈家门里的第一大德者。


我从小就听母亲讲大哥少年时代的德誉故事。母亲讲,有一年太太(母亲的祖母,我辈人叫太太)过寿,打发大哥到集市买寿桃。大哥拿着钱和一块白粗布(包桃用的)到了集市,看见一位老大爷卖的桃子又大又好,就蹲下来请老人给他数十个大桃。大哥似乎觉得老人给他数多了,付过钱后,转过身来在白布包里重数了一遍,果然多出了一个大桃,就转过身来对老大爷说:“老大爷,你给我多数了一个桃子。”老大爷接过这个大桃子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娃娃,然后问身旁的一位老人:“这是谁家的娃娃,小小年纪就这么仁义。”老人说:“这是陈家三房的大后人。父亲贤德,母亲善良,养出的娃娃自然仁义。”老人接着问道:“你是乡里人吧,所以你不认识他,他的官名叫陈继武,前些日子甘谷县全县几百名小学生报考甘谷中学,这娃娃考了全县第一名。那天县里来送喜报,鞭炮声震动了安远镇。陈家的娃娃考了全县第一名,全安远的人脸上都光彩的很。人家陈家解放前就出了好几个名牌大学生,这娃娃的五爸还是将军的随从副官,威风的很。陈家就是个出人才的人家。”乡下老大爷盯着手中这个还回来的桃子,不住的点头。


开学了,年仅13岁的大哥要到40里外的甘谷中学去念书了。父亲替他的兄弟们去当兵了,家中只有母亲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苦度光阴,经济拮据。母亲只能连夜把自己身上穿的一条黑色粗布裤子改好后给大哥穿上,没钱包饭,只能提着母亲擀好晾干的一竹筐面条到学校自己煮饭吃。竹筐悬挂在宿舍房檐下椽头上面,常有鸟雀光顾,面条上常落着鸟粪。大哥说:面条煮好后,一定要端起小锅用力吹出沸汤头上那些漂浮着的鸟粪,这才下筷子捞面,再放一小撮盐,放点辣椒,就开吃了。每个星期提一竹筐干面条,整整提了六年。在煮面的这点时间里,还强行给自己定任务,必须记住三个英语单词。

梅花香自苦寒来。


1952年,大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西北大学物理系。当年甘肃省的考生都集中在兰州考场,但凡被名牌大学录取的考生都登在本省最大的报纸上。乡政府的同志拿着《甘肃日报》来我家报喜,大哥陈继武的名字赫然纸上,排在最前面。


解放初期人才稀缺,考入大学的学子在党和人民眼里是国家的宝贵财富,所以当时大学生的吃住国家全部负担,学费、教材费全免。由于大哥是穷苦农村来的学生,每月还有6元钱的助学金。每每说起这个话题,大哥总是说,我的大学是国家供出来的。只有假期回家,父亲才给他拿盘缠和路费。有一年夏秋,大哥要返校了,父亲手中没钱,就把地里的高粱挑成熟的,一大筐一大筐的背回来,晾晒在院子里,打算卖了高粱给大哥带些路费和盘缠。


56年,大哥大学毕业了,按照的需要他来到了大建设中的包头。大哥当时是西北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学生会干部,班长,学校排球队队长,在大学校园里是人人知晓的佼佼者。他完全可以选择到条件更加优越的京、津、沪工作,但大哥选择了包头,一则,是党的需要;二则,只有到大建设中的包头才有更多机会把全家人从穷苦的农村中带出来。自己苦点累点都不怕,只要父母、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弟妹们能有个好的发展,他一生足矣!


56年的包头按国家规划进入到大建设时代,市委领导非常重视人才,尤其是大学生中的党员干部,市委领导也曾和大哥谈过话,但陈家人不谙仕途,一心教书,一生耕耘。


正如古人所云: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这正是大哥的人生写照。


在陈家族人的眼里,大哥不仅是勤学上进的楷模,更是孝悌仁厚的典范。


77年夏天,母亲胸椎结核病住院手术。当时的包头医疗条件一般,院方认为母亲已是66岁高龄,病情又重,手术难度很大,有些为难。大哥找到医院领导和手术大夫反复沟通,反复修改手术方案。母亲是一位顶刚强的人,她咬牙支撑着病体,积极与大夫配合,手术非常成功。兄弟姐妹和从土右旗赶过来的表姐外甥都守护在母亲病榻前,精心照顾。“儿女如此孝道!”这是母亲住院期间医生护士的美谈。在大家精心照护下,母亲恢复的很快,不久便能坐起来。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上完课后就急匆匆的赶往医院,两个小时的车程,进到医院已是傍晚时分。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大哥蹲在地上,把母亲的小脚放在自己宽大的掌中搓着、捏着,说这样洗脚血液循环的快,母亲能尽快的站起来。看着大哥斑白的鬓角上的汗滴,我的泪水忍不住涌出来。


在母亲的眼里,大哥不仅仅是一位校长,他还是母亲膝前那个最孝顺的儿子。


81年的春天,母亲完全恢复了健康。大哥便陪着70岁的母亲逛了西安城,游历了北京市。在故宫的金銮殿里,母亲看到了皇帝宝座,在颐和园里游览了慈禧老佛爷生活过的万寿山昆明湖。回到包头,母亲不住的对我说: “好的很么,真格好的很么!”是大哥的孝道,让母亲这么高兴,这么开心。


父亲已去世多年,我眼中的大哥是兄如父。

 

70年5月20日,父亲患肝硬化医治无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不能烧纸,不能祭奠。晚上,大哥就领着我们大家悄悄的进到医院停放父亲遗体的太平房里,为父亲守灵。还好,当时太平房里只有父亲一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着母亲缝制的寿衣,盖着洒满牡丹花的寿被。我们跪在父亲的面前,为他老人家守灵。大哥跪在最前面,泪水滚滚,嘴里喃喃地向父亲叙说着什么。父亲年轻时为了他的兄弟们去当兵,,九死一生,日本投降后的46年,才告假从绥远徒步回到了家乡。进门后,得知他疼爱的七弟客死他乡,又急急奔向陕西凤翔寻找七弟遗骨,经过千难万难的找寻,总算找到了七弟的遗骨。他从杂草丛生的坟茔里把七弟的尸骨用黄表纸一块块包好,敛入一个小一些的棺木中,然后背着棺木步行近一个月才回到了家乡。因为背着棺木,客店不准入住,各种车辆不予运输,只能用自己的两只脚蹒跚在崎岖的山路上,夜间在路旁的山神庙里歇歇脚。经过了千难万险,总算让七弟魂归故里。


这就是我们孝悌仁厚的父亲。


父亲走了,但他伟大的人格魅力,影响和造就了像大哥这样的一代陈氏后人!

 

2014年8月27日,辛劳一生的大哥也与世长辞了。


松柏本孤直

难为桃李颜

这是老朋友书法家麻天佑的评价


八十二寿,仰日月光华五谷精气

一辈人生,秉天地正气忠孝节义

这是职工大学的同事们对敬爱的校长的高度赞扬。

 

大哥走了。

留给我们的只有那永远的痛和无尽的思念。

 

大哥走了。

他把一生都献给了自己热爱的教育事业。无论在教学一线,还是领导岗位,他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大哥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大哥走了。

勤学上进,他是陈氏子孙的楷模,

孝悌仁厚,他是陈氏家风的典范。

 

大哥走了。

他远去的背影,

金光灿烂,

霞光满身!

 

这是他站在黄河的壶口瀑布前振臂开怀。黄土高原长大的他有着浓浓的家国情怀,他最爱吃的是家乡的浆水面,最爱登的是家乡的香台山。


这是大哥全家福照片。一个好父亲,一代好儿孙。大哥把三个儿女都培养成了教授,大儿子还是国家知名医学专家。


2018年5月

云峰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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